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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绽朱门第5部分阅读

    没吭,李丹若看着她,想了想,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让她碰碰钉子也没什么坏处。

    李雨菊举着双手端正站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喜娘和婆子们才一层层给她穿好衣服,扶着她端正的坐到炕上,将红艳到刺目的裙子理好铺开,又开始给她上满头的珠翠,李水华站在炕前两三步处,仔细看着婆子上珠翠,不时指点一二,甚或上前两步,亲手替她整理头上的珠花,又让人连换了两三对耳坠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众喜娘、婆子装扮好李雨菊,退下去忙别的事,李水华侧身坐到李雨菊对面,温和的交待道:“昨夜里跟你说的,都记下了?”李雨菊脸上的红意,越过浓粉透出来,羞的几乎抬不起头,勉强点了下头,李水华一边笑,一边伸手替她理了理衣服,又低声交待道:“柔顺是好事,不过,凡事不可太过,你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妇,该立的威要立起来,记住,满府上下,除了狄大人,你就是主子,旁的,不管他是谁,都得敬着你,这一条,你要记牢。”

    李雨菊点了点头,抬头看着李水华,眼圈微红,张了张嘴,留恋的叫了声:“大姐姐……”后面却又说不出话来,李水华也被她引的眼圈微红,忙拍了拍她笑道:“大喜的日子……往后,就靠你自己了,要争气。”李雨菊忙重重点头。

    李丹若站在旁边笑道:“二姐姐轻点,珠花要掉下来了。”李水华笑起来,忙伸手替李雨菊扶了扶珠花笑道:“好了,我让人端碗燕窝粥喂你几口,这一天,得到晚上才能喝口水呢。”

    “我去拿!”李丹若忙笑道,端来燕窝继递给李水华,看着李水华一边低低交待着,一边喂李雨菊吃粥,只觉得感慨万分,女人出嫁,就是第二次投胎,她头一回运气不够好,这第二回,无论如何要有足够的好运气才行!

    忙乱间,时辰过的特别快,外头婆子喊着‘时辰到了’,已经催过遍,李雨菊扶着喜娘下了炕,穿了鞋,踩着崭新的大红地毡,端端正正缓步往外行去。李丹若跟在后面出了院子,渐渐落在后面,招手叫过魏紫低声问道:“新郎倌到了?”

    “到了。”魏紫忙点头低低的应道,李丹若左右看了看,拉着魏紫悄悄往旁边闪出去,今天,对她来说最要紧的事,就是要好好看看李雨菊这个四十多岁的推官女婿。

    两人提着裙子急步快走,抄近路绕进正堂,正堂丫头婆子一身喜庆垂手站着,领头的婆子见李丹若和魏紫起来,忙往已经移到侧面的大屏风后指了指,李丹若笑着点头谢了,带着魏紫,轻巧的转进大屏风后藏好,新郎倌来迎亲时喝茶端坐的喜棚虽说搭在二门外,等会儿李雨菊辞了父母,新郎倌是要到这正堂前行跪拜大礼求娶的,这里看的才最清楚。

    等了没多大会儿,一个婆子探头进来笑道:“要进来了!”李丹若急忙跳过去贴到屏风缝隙处,眼睛不眨的往外看去。

    台阶下,先是露出一只大红幞头,然后一个中年男人渐行渐上,面容白晰,带着沉着温和的笑容,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倒显得气度很好,行动举止间透着股稳重清雅,看起来竟是风度翩翩,李丹若长长舒了口气,这人,远比李丹若想象中年青许多,这样的中年人,真嫁了,也不算太委屈,李丹若又轻轻呼了口气,魏紫低低的笑道:“这下姑娘可安心了,这老头子风仪倒好!”李丹若忙示意她噤声,两人屏气噤声,一直看着狄推官行了完磕拜大礼,李玉靖答了礼,狄推官再退后几步,转身下了台阶,两人才悄悄从后面退出正堂。

    出了正堂,李丹若长舒了口气,抚着胸口笑道:“还好还好,不算老头子,至少不是糟老头子,男人四十……果然还不算太老,走吧,咱们去正院歇一歇去,二姐姐上了花轿,外头也没什么热闹看了。”

    第十七章过节

    两家都是官宦之家,自然是隔天就办了复面拜门礼,第三天刘夫人又遣婆子送了蜜和油蒸饼,接了李雨菊回家暖女,李丹若虽说没能和李雨菊说上话,可看到她那满眼满脸的羞涩喜悦,知道她嫁得满意,原先那些担忧和伤感在心底化开散去,眼看着冬至节就在面前,她要好好打点着怎么过今年的冬至节了。

    冬至大过年,这份讲究热闹自然不消提,沈嬷嬷常说,老京城人家的讲究,若有五个钱过节,三个钱用到冬至上,下余两个钱过年,要是只有一个钱,那得先用到冬至上,可见这冬至在京城人家心目中的位置,那是宁要不过春节,也要过好冬至的,就是朝廷,春节该有的赏赐,冬至一样不少,连开放关扑,春节放三天,冬至也一样放三天,这三天里,京城大街小巷,特别是各个酒肆、瓦子里,那份热闹喜庆,比春节还要胜过几分,一年里头,也就只比元夕节略差些。

    京城的风俗,开放关扑这三天里头,各家女眷,不分贫富贵贱,都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随意外出闲逛游玩,从早上一直玩过半夜,就是玩上一个通宵都是寻常事,其实这个时代,并没有非常严格的礼教规矩,就是平常,各家女眷到酒肆包了雅间吃饭,到瓦子里那些清雅讲究些的花棚里看新出的摘锦、听新鲜的小曲儿什么的,也不算什么新鲜事,这一件,是到这里这些年,最让李丹若称心如意的地方之一。

    不过李丹若平时极少出去,一来,宁老夫人不喜府里的女眷没事出去闲逛,二来,经常在市井闲逛,这事在京城高门大户里有也是有,可到底不是主流,李丹若立志要做一个随和平庸的小女子,与众不同的事自然不能做。

    其实根本不用平时再想法子出去,这里的节日多如牛毛,堂而皇之到市井玩耍、到野外赏景看花的机会接二连三,隔不了几天就有一回,初一到初三放关扑,立春日府衙鞭春牛,万人空巷看府尹卷袖挽裤举鞭子满街赶牛,元夕节的狂欢就不用说了,二月一要过中和节,二月半是花朝节,这中间要踏青要赏春,接着就是清明节,三月里从初一起,从金明池、琼林苑争标锡宴开始,一直到三月末,中间观圣驾临幸、诸军呈百戏比骑射、苑内放关扑……各式各样的热闹,根本看不完。

    四月里到处是佛会、道场,这一个月宁老夫人最忙,她最爱这个,凡有佛会道场,几乎场场不落,记得刚进京城那年,李丹若陪着宁老夫人头天听了经,隔天又去上清宫打蘸,还诧异愕然过,后来才发现,这么佛道不分,根本不管统属,统统虔诚的,还不只宁老夫人一个,满京城的妇道人家,个个如此,也怪不得玉皇大帝常和西天佛祖喝茶说话。

    五月里要过端午,一年三节,端午是其中之一,一忙就是半个多月,进了六月先是崔府君生辰,再是灌口二郎神生日,这两场生日都是用社火贺的,万胜门外,从吃食到卖球杖、弹弓各类戏玩的,再到各式各样的杂耍,晚上的斗社火……那就是一个巨大无边的游乐场!

    七月里有七夕节、中元节,立秋也是大事,进了八月,就该起秋社了,中秋节后是重阳,菊花还没赏完,就要过开炉节了,下了雪要赏雪,梅花开了要赏梅,谁家水仙养得好,也要请人赏一赏,接着就冬至了,冬至还没收拾好呢,就进腊月开始办年了,这一年里头,哪还用再自己寻热闹?李丹若跟着愉快的过节也就足够了。

    每年冬至,李丹若都是和李雨菊一起,再约上平时合得来的几家小娘子,玩足三天,满京城的玩耍游逛,看杂耍百戏,逛各式各样的店铺,吃喝玩乐,有钱有闲没人管,那真是快活无比。

    今年虽说李雨菊出嫁,可李雨菊也算嫁的相当不错,听说那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倒比青涩哥儿更体贴呢,所以李丹若这心情并没有因为李雨菊的出嫁而低落半分,仍和往年一样,轻松愉快、兴致勃勃的早早打点起来,先连写了七八封信去约戴家姐妹、胡郎中家三娘子胡杏林,舅舅家几位表姐妹和姑姑李绾唯一的女儿、刘世扬的妹妹刘樱等人,一群女孩子遣着婆子一天里转着圈往各府跑上无数趟,细细商量着那三天要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

    胡杏林对市井流行最清楚不过,照她的提议,几个人今年应该全部男装打扮,这是今年最时新的打扮,说是连宫里的人出来,也流行这么打扮呢,她们也应该赶上这个时新,李丹若将信将疑,忙让沈嬷嬷出去细细打听了,还真是这么回事,这让李丹若兴奋不已,女扮男装这事太有意思了!

    李丹若忙让沈嬷嬷照尺寸现买了七八件各样长衫短打回来,一股脑抱进正院,一件件试给宁老夫人和母亲她们看,让帮她看看穿哪一件更象个男儿,务必要挑一件穿着象男人、让人认不出来的衣服来,宁老夫人听了李丹若的要求,大笑不止,看着她挨件试过一遍,指着件粉嫩嫩的松花底满绣折枝桃花的织锦缎长衫笑道:“就这件!这件好,这粉桃嫩松花,就是小姑娘家的颜色,再跟你大哥把那条羊脂玉的腰带借来用用,就这个好,我告诉你,那穿了男装就能让人分不出男女的,穿了女装,你也分不出!”

    李丹若‘噗’的笑出了声,直笑的直不起腰,刘夫人也笑出了眼泪,好不容易止了笑,用帕子按着眼角道:“母亲这话可说到骨子里了。”杨氏好不容易止住笑,指着一身男装短打的李丹若,看着宁老夫人和刘夫人,又笑又无奈道:“我就看不懂,这怎么兴起姐儿穿哥儿衣服了?那哥儿呢?两截穿衣?还有去年兴的那个裙子,我也不喜欢,好好的布偏剪成一条条的,再一条接一条缝到一起,这个色夹着那个色,又不是穿百纳衣,又不好看又糟塌东西。”

    宁老夫人指着杨氏笑道:“那是你老了!你们年青那时候,时新穿那十几幅的裙子来?我也觉得糟塌东西,那裙子六幅、八幅哪不是了?!偏你们就是说那样好看,有什么好看的?”李丹若忙笑道:“太婆说的对!不过那十六幅裙子若是用绡纱做出来,是真好看!母亲说的那个也好看,那叫间色裙,特别是间暗褶子,最好看不过!站着是一个颜色,一动起来,褶子里的颜色就露出来了,漂亮的恍眼睛,这裙子,颜色搭配上头最最要紧,又要撞色,又要相配,这个上头,大嫂眼光最好,上回帮我配的那条裙子,穿出去没人不说好的!今年这男装也好看!大伯娘看看,我穿了,是不是比大哥他们穿好看?”

    刘夫人一边笑一边点头,戴氏在旁边笑接道:“让你大哥他们跟你比好看,那也太难为他们了。”一句话说的众人又大笑起来。

    冬至一早,李丹若换好那身娇艳无比的长衫,真从李云志那里借来了羊脂玉腰带系上,匆匆咽了几口饭,就带着青衣小帽,做小厮打扮的魏紫等人,沈嬷嬷带着四五个跟出门的健壮婆子跟着,四五个长随缀在后头,跟着兴冲冲的李丹若出了门。

    临近傍晚,虽说太阳还挂的很高,离老封丘门不远的北州桥夜市上,各式各样的吃食早已摆了出来,李云直买了包旋炒银杏,又买了包生炒栗子,递给小秀和小贵,小秀和小贵刚吃完一串烤鹿脯,小秀抱着热银杏,仰头看着李云直笑道:“小叔别买了,吃饱了,这个留着明天吃。”小贵舔了舔嘴唇:“鹿脯真好吃!”

    “还吃不?想吃咱们再去买。”李云直忙笑道,小贵连连摇头:“吃饱了,明年再吃。”李云直笑起来:“好!要明年也快,正月里小叔再带你们出来,还买鹿脯吃。”

    “逛了这大半天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府里掂记你。”背着手正来回细看着路两边各家吃食的李云更看着弟弟笑道,张氏也跟着催促道:“就是,你赶紧回去吧,大家子里规矩重,回去晚了不好。”

    “没事,今天府里的人都出去玩了,大哥、二哥他们说要玩个通宵,没事,咱们往那边逛去,吃了晚饭再回去,明天我再带大姐、二姐出来逛逛。”

    “明天、后天都不能,你大姐、二姐家这三天都待客,出不来,咱们这是分开了,要不然我也出不来,正在灶下忙着呢!”张氏笑道,李云更点头赞同着媳妇的话接着道:“明儿你别出来逛了,要没事,就好好在家温书,明儿我跟你嫂子也没空,铺子里一堆的事,得赶紧收拾好,搁误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小秀、小贵也得去搭把手。”

    李云直轻轻呼了口气,点了点头笑道:“那今儿就多逛逛,晚点回去,让小秀、小贵好好玩玩。”

    正说话间,旁边金家酒肆里,脂红一身青衣小帽,脚步轻捷的奔到李云直面前,曲了一半膝又拱手道:“三爷,四娘子问您是不是一个人逛呢?四娘子在里面吃点心呢。”李云直怔了怔正要答话,侧前面的李云更圆睁着眼睛,一边拼命冲他摆手,一边挤眉弄眼的示意张、小秀和小贵赶紧躲开。

    第十八章探友上

    “四娘子说,三爷要是没什么事,想让您先送她回去,戴七娘子她们吃了点心还要去北瓦子看摘锦,可四娘子累了,想早点回去,正巧碰到三爷。”脂红声音清脆爽利的说道,李云直听说李丹若累了,忙点头笑道:“我没事,这就送四妹妹回去,四妹妹在……”

    “就在里头,刚吃好饭,三爷跟我进来吧,三爷就一个人?平福呢?怎么让三爷一个人逛?他这差使怎么当的?要是让沈嬷嬷知道了,有他好果子吃!”脂红一边走一边话语不断,李云直一边背着手和李云更等人挥了挥算告别,一边陪笑道:“不怪他,是我把他撵回去的,我想一个人逛逛,四妹妹坐车来的?”

    “嗯,车子就在里面,三爷怎么来的……姑娘,三爷来了。”脂红一眼看到已经站起来的李丹若,忙笑着紧走几步过去禀报道,李丹若一身娇嫩的男装,手里还装模作样的拿着把折扇,李云直见她看起来精神不错,并没有很疲倦劳累的样子,暗暗舒了口气,李丹若见李云直打量她,不好意思的笑道:“扰了三哥了。”

    “四妹妹这是哪里话?哪能用‘扰’字,这是三哥的本份,就你一个人?”李云直冲李丹若拱了拱手,客气的笑道,李丹若半转身指了指另一处门笑道:“戴姐姐她们赶着去看摘锦,已经去北瓦子了,三哥怎么来的?骑马,还是坐车?我的车在外面。”

    “我是走过来的,一路逛着就过来了,四妹妹坐车,我走着就行,这路上人多,车马都走不快,碰到堵着的时候,倒是走路还快些。”李云直笑道,李丹若笑着正要说话,随行的婆子从侧门进来笑道:“四娘子,车子好了。”

    “嗯,三哥要是不嫌弃,坐车前头好了,咱们兄妹说话也方便。”李丹若一边接过魏紫手里的斗篷带子自己随手系着,一边笑道,李云直想了想,点了点头。

    两人出来,李丹若上了车,魏紫随侍车上,脂红等上了后面一辆车,李云直跳到车前横板上坐下,车夫牵着马,车子稳稳的出了酒肆,往角楼大街方向过去。走了没多大会儿,李丹若掀起车帘子,从后面拉了拉李云直的衣襟,低声道:“三哥,你陪我去看一个友人好不好?”

    “好,你今天不是累了?要不明天我陪你去?”李云直转头应道,李丹若拉着李云直的衣襟,不好意思的摇了摇道:“不是累了,我不想跟她们去北瓦子,我想去桑家瓦子,三哥还记得太婆七十寿那天,一身红衣跳胡旋舞的那个红云吗?”

    李云直仔细想了想,摇头笑道:“那天光顾着待客了,没顾上往戏台上看,是望京班的红云?。”

    “对,就是她,你在外头看过她跳舞?”

    “看过两回,她只跳舞,不肯陪酒,他们开文会,请她好几回都没请动。”李云直笑道,李丹若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红云姐姐是京城最好的舞伎,她跳的胡旋儿是京城一绝,她跳舞就好,不用陪酒。”

    “嗯,你怎么认识她?太婆过寿那天?”

    “就是那天,我和她说过话,她人生的漂亮,爽朗,反应很快,还有点牙尖嘴利,不过,心地平,善良,对了,她身上有股子浓浓侠气,我觉得她象那些话本里说的奇女子!”李丹若细细描述道,李云直仔细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漂亮是挺漂亮,别的,我就看她跳舞,真看不出来。”

    “嗯,正好这几天出来逛,我就想去看看她,本来我们的打算,是明天去桑家瓦子看她跳胡旋儿的,可刚才在酒肆里听人抱怨说,明天红云不能跳了,说是病了,三哥不知道,她们跳舞,这样冷的天,也是一身纱衣,红云姐跳胡旋儿,还得光着脚,肯定是冻出来的病,我想去看看她,可又不好跟戴姐姐她们提,她们又不认识红云姐姐,再说,卢三娘子掂记北瓦子今天这场摘锦,都掂记了大半个月了,这话我就没好说出口?正好看到三哥,就说累了,想让三哥带我去一趟。”李丹若陪着小意,细细解释道。

    李云直被她这份小意陪的心软的说不出个‘不’字,忙点头道:“我陪你去,只是……”李云直迟疑着低声道:“太婆要是知道你去看红云这样的……怕不好。”

    “没事,咱们不跟她说,等会儿咱们就说进去看跳舞,沈嬷嬷她们肯定留在外头等咱们,魏紫她们没事,都是跟着我淘气惯了的,不会说,咱们从前门进去,再从后门出来,看了红云姐姐再从后门进去,前门出来。”李丹若老道笃定的说道,李云直笑起来:“四妹妹还淘气?看你这安排,也没少做这样的事?”

    “嗯嗯,那是,我淘气也淘的有分寸,太婆知道我有时候会淘气,不过她知道我是个有分寸的,所以睁眼闭眼,才不管呢,咱们两个都是有分寸的,这回肯定更没事。”李丹若笑颜如花道,李云直想了想,一边笑一边点头应了,伸手用折扇点了点车夫吩咐了,车夫牵着马,往桑家瓦子过去。

    车子桑家瓦子内莲花棚前停下,李丹若跳下车,魏紫、脂红、豆绿三个假小厮紧跟在后,李丹若和李云直一起进了莲花棚,棚内已经坐的满满的,中间满是卖卦、卖小食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的不堪,李云直左右看了看,带着李丹若沿着棚子边上,一路穿障越碍,绕到了戏台后面一处小门处,门里不时有脸上抹的粉白艳红的女伎进来不停,李云直知道寻对了地方,忙示意李丹若等着,自己看了片刻,看准了个面色尚有些稚嫩的年幼女伎,上前几步拱手笑问道:“这位小姐,烦劳问下,红云小姐在哪一处?”

    “哟!又是来找红云的?你们这些男人……咦!这一个倒是齐整,小衙内,你来寻红云做什么?”没等小女伎答话,旁边一个脸上妆容极浓的艳丽女伎先接过了话头,一边说一边扭着腰凑了过来,李云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看也不看艳丽女伎,只盯着小女伎带笑追问道:“小姐若知道,烦请带在下走一趟。”说着,从荷包里掂了块极小的碎银子出来亮了亮,小女伎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盯着银子,不停的点着头,艳丽女伎无趣的啐了一口,提着裙子昂然走开了。

    李云直招手叫过李丹若,一行五人跟在小女伎后面,出了角门,几步就进了对面一处零乱不堪的两层矮楼,小女伎熟悉之极的引着五人径直上了台阶,站在楼梯口,指着第二个门道:“就是那间,那是望京班的屋子,红云姐姐就在里面,银子呢?”李云直掂着银子,没给小女伎,只转头示意魏紫,魏紫会意,忙几步过去,将门推开些探了探头,干脆往里走了几步,转眼退出来,转身冲李云直重重点了下头,李云直这才将手里的碎银子丢给小女伎,小女伎发出一声兴奋之极的低呼,紧攥着银子飞快的奔下了楼。

    李云直转身打量道四周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去吧,快去快回。”李丹若也打量了下四周,想了想,正要说话,那门‘咣’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红云头发微微有些蓬乱,叉着腰,气势十足的呵骂道:“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李云直吓了一跳,李丹若也是一惊,忙跳出来摆手叫道:“红云姐姐,是我,我们认识的,我来看看你,不是鬼鬼祟祟。”

    红云看清楚李丹若,怔了怔,又转头盯向李云直,李云直被她打量的浑身不自在,烦恼的扫了她一眼,转过身,背对着红云,拧着眉头低声交待李丹若道:“你别多耽误,我就在这里等你,也不早了,看好了咱们就走。”

    “嗯,”李丹若笑应了,越过李云直,上前两步仰头仔细看了看红云笑道:“本来打算明天过来看你跳舞,再过来看看你的,刚在酒肆里听说你病了,就让三哥赶紧带我过来看你了,你脸色不好的很,是病的?”李丹若说着,就要伸手去碰红云的脸,红云急忙往后退了两步道:“死妮子,知道我病了还敢伸手摸!就不怕染了病?我这可是瘟病!进来吧,那个爷,你也进来吧,我这屋子有里外间,你这么在外头杵着,更扎眼!”

    “三哥进来坐,正好喝杯热茶。”李丹若忙替红云招呼道,李云直想想也是,站在外面真是更扎眼,背着手,跟在魏紫后面进了屋,拖了把椅子,端坐在外间靠门口处等着。

    第十九章探友下

    李丹若跟在红云身后进了里间,一进门,红云腰弯下去,捧着肚子踉跄几步扑到床上,伸手把床上零乱的被子堆了堆,勉强翻过来歪靠到被子上,闭着眼睛痛苦的喘的两口气,才看着李丹若苦笑道:“你就将就些,没有热茶,我还没喝上口热水。”李丹若刚才见红云叉腰呵骂,气势依旧,心刚放下,一看到她这样,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忙上前几步仔细看着红云问道:“红云姐姐,你这病这么重?”

    “坐回去!重什么……没事,就是肚子疼,死不了。”红云胡乱挥着手,李丹若往后退了半步,转身叫了魏紫进来吩咐道:“你和脂红看看能不能烧些水来。”魏紫答应了,正要出去,红云忙欠着身子指道:“壶在那里。”魏紫顺着她的手指,在床头一个矮小的白木柜子上拎了只红铜壶出来,李丹若看着那只除了手柄处摩擦的锃亮外,其余很是是脏污的铜壶,魏紫拎起来也低头看了看笑道:“是这只吧?”见红云点了点头,拎着铜壶就出去了,红云看着李丹若自嘲般笑道:“看不下眼是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哪里啊,我光顾着心疼姐姐没口热水喝了。”李丹若圆滑的转着话题:“怎么也没留个人照顾你?”

    “这大过节的,正忙着,哪有人?再说……没事,自己身子自己知道,没大事,就是肚子疼,再熬两天就好了,真是!偏偏这两天病了!嗯,你怎么来了?这地方真不是你们这样的小娘子该来的。”红云头往后仰着,浓浓的疲倦中透出丝丝烦躁,李丹若坐回到旁边椅子上笑道:“不是听说你病了么,说你明天的舞都不能跳了,我想着必定病的重,就赶着过来看看,你今天还去跳了?”

    “嗯,跳了四场,你来前刚回来,总算撑下来了。”红云脸色青灰的苦笑道,李丹若吓了一跳:“跳了四场?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跳了四场?你这是什么时候病倒的?怎么还得跳?”

    “那都是应下的场子,不跳怎么过得去?昨天天快黑就觉得不好,半夜里发作起来的,这场子都是前一天定下来的,不跳怎么办?昨天杨姐把钱都收进来了,只要有口气,就得上去跳完这一天的场子。”红云闭着眼睛,语调慢而没有感情,李丹若皱着眉头,半晌才低声道:“把钱退回去……唉,算了,不说了,你跳也跳好了,请大夫过来诊了脉没有?怎么说的?药呢?抓回来没有?这一个人也没有,谁给你熬药?你吃过药没有?”李丹若转头看着四周,一迭连串的问道,红云听的笑起来,疲倦的摆了摆手道:“光听这话,还以为你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呢,我没事,也找人诊过了,我们班子里就有会诊脉的,没事,你回去吧,我没事,多谢你来看我。”

    “嗯,还早呢,等烧好水,药在哪里?让魏紫帮你把药也熬上,班里其它人什么时候回来?”李丹若站起来,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只见魏紫三人扎着手呆站在李云直身后,李云直正蹲在地上,极熟练的往地上的一眼矮灶里续木柴烧火,这屋里没有炭炉子,那眼矮灶,其实就是在地上用土坯支了个类似锅灶的东西,李丹若怔了片刻,才转头看着红云道:“热水一会儿就好,你就住在这里?”

    “不是,我们住在旁边巷子里,这里有夹墙,暖和,等杨姐她们回来,再回去院子,我们院子里冷,我这会儿受不住。”红云低声解释道,李丹若呆站了片刻,裹了裹斗篷嘀咕道:“嗯,这屋子里是暖和。”李丹若仿佛想起什么,忙转身走到门口,示意豆绿将手炉递给自己,捧着手炉送到红云面前笑道:“姐姐肚子疼,拿这个暖暖,刚吃饭的时候才换的炭,正热着呢。”红云也不多客气,接过手炉抱在怀里,冲李丹若点了下头,李丹若想了想,拉下腰间的荷包递过去低声道:“红云姐姐,这里头有七八两碎银子,你拿去用,这几天就好好歇歇,别挣命了。”

    “瞧你这小妮子!跟你说了,我没事,你们富贵人家看我们自然就是一个苦字,哪能都象你们那样,丫头婆子成群围着,咳嗽一声也跟天塌了一样,我就是病的不是时候,一年里头,就数这几挣钱多,银子你拿回去,我也不少挣银子,今天挣命,也不是银子的事,做我们这行,不能失信,就是做人,不也讲究个信字?你看我明儿就不跳了,再多钱也不跳了,你拿回去,我真不缺银子,等杨姐她们回来,我跟她们就回去了,就有人照顾我了。”红云一口气说了许多,直说的气也有点急上来。

    李丹若正要说话,魏紫提着壶进来笑道:“姑娘,水开了,红云姑娘,杯子在哪里?”

    红云抬手又指了指那个床角,却看着李丹若苦笑道:“我这儿没法待客,你赶紧回去吧,多谢你来看我,又帮我烧了水,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等我好了,你再来看我跳舞。”

    “我知道。”李丹若敷衍了一句,看着魏紫放下壶,从那个白木矮柜上取了只看起来很是油腻的粗瓷碗,魏紫举着碗迟疑了下笑道:“我去洗洗。”

    “不用,你们来前我还用它喝水,就是它,跟你们府上不一样。”红云仿佛在说一件极自然普通的事,魏紫笑着没再多话,倒了半碗水轻轻晃了晃,端出去倒掉,烫好碗,才又倒了大半碗滚水,递给红云,红云将手炉在怀里放好,双手捧过碗,急切的吹着抿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又不停的吹着,小心的连抿了几口,才抬头看着李丹若道:“能喝口滚水,真是舒服,行了,我好多了,你赶紧回去吧,今儿我也没什么能招待你的,多谢你,喝了这碗水,我想睡一会儿,你回去吧,等明儿我好了,你再来看我跳舞,再来玩儿。”

    红云说着,放下碗,将怀里的手炉递给魏紫,李丹若忙摆手道:“这个留给你用,这样的手炉我那儿多的是,你留着用,刚换的炭,能烧大半天呢,这屋子里,也不怎么暖和。”

    红云迟疑了下,爽气的笑道:“那好,多谢你,我就不送了,多谢你。”

    “嗯,那好。”李丹若站起来笑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了,千万别来,明天我也不在这里了,不用过来,等我好了你再来,赶紧走吧,我就不送了。”红云往里挪了挪,抱着手炉笑道,李丹若想了想,点头笑道:“那也好,我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你只管打发人到我们府上,到后角门就说寻沈嬷嬷就行。”

    红云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应了,李丹若往前几步,象是仔细打量红云,手下却悄悄将荷包塞进了被子里,红云被她看的笑起来,挥手道:“赶紧走赶紧走,真跟七老八十一样,好生啰嗦!”

    李丹若笑辞了红云,和魏紫一起出来,李云直回身将门带上,护着李丹若下了楼,穿过莲花棚,上了车径直回府了。

    隔天李云直又过去了一趟,替李丹若打听红云好些了没有,过了冬至节,李丹若又央他跑了一趟,听说红云已经痊愈,望京班又开始包台子跳舞了,李丹若这才放下了这件事。

    母亲杨氏牵挂高老夫人的病,节后,李丹若又和母亲杨氏去了几趟杨府看望高老夫人,过了节,高老夫人病情竟有了些好转,杨氏一颗心总算松下来,这才有心思和李丹若说起宁老夫人前几天提起的事。

    过了年,李云直就二十二岁了,搁在哪儿都该成亲了,这给李云直寻媳妇的事,得赶紧提上来赶紧相看,李丹若微微有些心不在焉的听母亲一个个数着哪家的哪位姑娘脾气好,哪位姑娘懂事能干,想着平福跟沈嬷嬷说的那几件事,等母亲说完,想了想笑道:“母亲看中的这几位,还真是个个都好,只是,母亲不是常说,女儿家嫁人,一定要讲究这脾气性格,女儿家是这样,那儿子娶媳妇,这一条,也要好好讲究讲究才行,母亲说是不是?”

    杨氏点头笑道:“倒是这个理儿,你三哥的脾气性格儿倒好。”

    “三哥若是母亲亲生的,知子莫若母,脾气性格儿母亲必定最清楚明白,可三哥到咱们家不过一两个月,这脾气禀性,咱们哪里就看的清清楚楚了?万一母亲选的媳妇儿和三哥脾气性格儿合不来,那就烦了。”

    “你这话极是,倒也是,这脾气性格要想摸透,那哪是容易事?你有什么主意?”杨氏看着李丹若问道,李丹若抿嘴笑道:“这哪要什么主意,母亲只要把三哥叫进来,仔细问好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回头看好了,再跟三哥说一声,让他自己也想法子打听打听,或是想法子看看也成,跟他说明白,他这媳妇儿,母亲看中了,他再看中了,太婆再点了头才行呢,这一趟下来,就算有什么不妥,也都是小事了。”

    第二十章弱水三千

    杨氏对女儿向来言听计从,忙笑着点头道:“那就这样,他自己看中的媳妇儿,往后也没话说,这三趟过下来,别说大错,连小错也不能有了。”

    傍晚,杨氏就把李云直叫了进去,屏退众丫头婆子,只留李丹若站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她捏着肩膀,准备旁听当参谋,杨氏看着拘谨的端坐在椅子上的李云直笑道:“直哥儿过了年就二十二了,可正经不小了,这亲事再耽误不得,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李云直身子僵了僵,脸上泛起层透着青白的红意,看着杨氏,一时说不出话来,杨氏忙笑道:“这媳妇娶进来,可是你的媳妇儿,两个人脾气性格儿要合得上才好,这会儿可不能害臊,也不是害臊的时候,跟母亲,还有你妹妹,还能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和你妹妹就是盼着你好,想给你娶个你中意的媳妇儿。”李云直看着杨氏,手拱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红着脸放下手,扶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倾道:“多谢母亲,和妹妹,我……儿子,心里知道……母亲和妹妹对儿子的好,这是儿子的福气。”李云直的话渐渐流利起来:“这两个月,母亲和妹妹对儿子一片真心、处处体贴周到,就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李云直顿了顿,挣扎着说道:“只要母亲喜欢……”

    “你喜欢,母亲才能喜欢呢,是你娶媳妇儿,又不是母亲娶媳妇儿。”李丹若看着挣扎纠结的李云直笑道:“母亲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对,母亲就想看着你们兄妹好。”杨氏抬手拍了拍李丹若的手笑着赞同道,李云直抬头直视着李丹若,李丹若笑容纯净,仿佛不带任何含义,却又仿佛满满的都是这个那个的意思,李云直怔怔的呆了片刻,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咽回去,吸了口气,站起来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头道:“母亲,儿子是有点心思,不敢瞒着母亲,儿子年纪轻不懂事,母亲听了,若是不妥当,只管责罚。”

    “直哥儿起来说话。”杨氏忙抬手道,李云直却直直的跪着,看着杨氏一口气说道:“母亲,早先儿子被生父逐出家门,多亏府学教谕韩先生将儿子收容在府学门房暂居,当年儿子常常衣食不周,韩教谕就带儿子过去韩家,借衣就食,韩先生对儿子恩重如山,韩先生家三娘子待儿子亦是恩重,儿子得其照料极多,那时儿子就想,以后若是有福份娶到韩三娘子这样的媳妇儿,那就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份,这一辈子也不枉活了。”李云直说完,伏身连磕了几个头。

    杨氏忙抬手道:“直哥儿起来!不要这样,母亲听明白了,你起来,这事母亲听明白了,你起来,韩家……跟咱们家没甚往来……你且等母亲打听打听,还有你太婆……这是大事,你别急。”杨氏话语虽乱,那片意思,在这乱中却透的明明白白,李云直又磕了头,站起来重又落了座,看着杨氏诚恳道:“母亲,这就是儿子一个人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