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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仙踪第42部分阅读

    处冲去,叫道:“许宣!许宣!”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围涌上前,就连王允真也情急忘形,提着裙裳疾奔而去。

    王重阳心中如释重负,但旋即又涌起一种莫名地失落

    又听“哗”地一声,一道人影湿漉漉地从湖中冲起,跃落在摇摇欲坠的浮桥上,哈哈笑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多谢两位好风凭借力,送我回人间。”抱着一个红衣女子,被霓光映照,神采飞扬,正是许宣。

    众人又惊又喜,欢呼如沸。众蛇人见伏羲转世安然返还,自是喜悦无已,而三十三山的岛民目睹他与青帝并肩而战,也都不自觉地涌起亲近之念。

    林灵素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显然也没想到他竟能安然冲落,笑道:。小子,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你有福运躲过两次,第三次可就未必啦。”探手一抓,将紫龙剑握入手中。

    紫青双剑方一冲落,漫天的霓光全都消散了,山顶一片黑暗。小青正满心喜悦地奔向许宣,右侧忽然狂风鼓舞,又听王重阳喝道:“娘娘小心!”闪电似的斜掠而至,挡在她身边。

    小青一凛,只听“砰砰”连声,黑影交错,气浪迸炸不绝。

    众人纷纷点燃火炬,有人怒道:“艹她奶奶的,又是那臭牛鼻子!”火光摇曳,照得历历分明,偷袭她的那人脸如冠玉,血迹斑斑,赫然正是片刻前被“两仪电剑”撞成重伤的王文卿。

    小青又惊又怒,不知他为何突出此举,旋即凛然醒悟。这厮众叛亲离,要想活命,必先抓取一个人质,而自己是蛇族“女娲转世”又与许宣、王重阳关系极深,没有比她更加合适的了!

    更何况王重阳之所以不敢与林灵素动手,全因投鼠忌器,生怕妖后催发她心内的益虫,如果她死了,许宣、王重阳必定无所顾忌,而这也正是魔帝、妖后所不愿意见到的。换而言之,只要他擒住自己,谁也不敢轻易动他了。

    思忖间,王文卿已被王重阳逼得连退十几步,冲上了长廊。

    神霄派道士们跃起身,正欲上前相助,忽听萨守坚厉声道:“各位师兄弟,我们名为神霄派,你可知‘神霄派’是谁创立的么?不错,就是眼前的这位大师伯林灵素!王文卿为夺掌门之位,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这姓王的老贼对有恩于己的大师伯尚且如此,对你,对我,对我们中的每一位,更是耍尽了种种阴毒的手段。不用我说,你们心底也亮如明镜,这老贼不是我们的恩师,而是我们的不共戴天的杀亲仇人!”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引龙

    神霄派众弟子面面相觑,犹疑不决。 更新最快

    萨守坚森然道:“从被迫拜他为师的那一天起,萨某就立誓为大哥大嫂报仇雪恨。我苦苦等候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谁敢阻我,便有如此石”说到最后一句时,“嘭”地一掌,将石栏拍碎数块。

    众道士脸色齐变,林灵素拍手大笑道:“大快人心真他大快人心这就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王娘子啊王娘子,你也有今日”

    王文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双手气浪卷舞,接连几记气刀将王重阳震退,接着转身飞闪,扑向萨守坚。

    长廊内一片混乱,众人慌不迭地避让开来,有几个神霄派道士眸中怒火闪耀,想要上前狙击,但惮于积威,终于还是不敢动手。

    萨守坚喝道:“神霄派萨守坚,今日愿奉大师伯为掌门,替天行道,清理门户,诛灭老贼”右臂红光鼓舞,冲出一道两丈余长的气剑,迎面猛撞在王文卿劈来的气刀上。

    “轰”炫光四炸,王文卿竟被撞得冲破廊顶,螺旋飞起。就在众人眼花缭乱,以为这对师徒即将生死对决之际,他竟借着那反撞之力,突然转向急冲,“砰砰”连声,撞飞数人,一把抓起王允真,破空飞旋。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如鬼魅,等到众人惊呼出声时,王文卿已落在了十来丈外的阁顶上,按住王允真的后心,高声道:“王重阳,快将流霞镜,和‘镇妖塔,交出来,否则我就一掌震碎她的心脉”

    王重阳脸色涨红,惊怒欲爆,怎么也没想到这厮竟会对王允真下手。许宣怒喝道:“王老贼,你好歹也是大宋道门宗师,四大散仙之一,做出这等卑劣无耻之事,羞也不羞?”

    众人群情激愤,怒骂不已。唯独林灵素幸灾乐祸,哈哈笑道:“小子,你太不了解王娘子啦。只要能活命,别说这小娘子,就算让他将自己的亲闺女一刀宰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王文卿听若罔闻,冷冷道:“我只数三下。一……”掌心朝外一吐。王允真顿时“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彤艳艳如雪地红梅,软绵绵似玉山倾颓。

    王重阳失声大吼:“住手”长袖挥卷,将那面绚光流舞的铜镜抛入他的手中。

    被那霓光一照,王文卿脸上阴晴莫测,闪过激动狂喜的神色,颤声念道:“芥子须弥,万象无极,三十三天,大小如意,疾”眩光刺目,一座小巧玲珑的水晶宝塔从镜中飞旋而出,越变越大。

    众人一片马蚤动,许宣大凛,这厮要“镇妖塔”作甚?难道是困兽犹斗,想将所有人都镇入这神塔之下?

    萨守坚杀机更甚,喝道:“各位师兄弟,再不动手,更待何时?”众神霄派道士素知师父阴狠狭隘,睚眦必报,到了这等境地,已经别无退路了,当下纷纷捏诀结印。

    刹那间,漫天断剑缤纷乱舞,呼啸着王文卿撞去。

    许宣、王重阳齐齐失声大叫,生怕剑阵撞中王允真。还不等阻挡,王文卿又咬破指尖,一边在镜上疾写血符,一边喝道:“流霞之镜兮,照我封魔之钉;镇妖之塔兮,醒我青龙之灵……”铜镜、水晶塔随之“嗡嗡”狂震,霞光乱舞。

    花容变色,失声道:“引龙诀……”话音未落,剑阵已被神塔掀卷的狂飙撞得冲天炸散。霞光滚滚乱舞,穿过漆黑的夜空,穿过下方若隐若现的云海,遥遥投向极远处的汪洋。

    听得“引龙诀”三字,众人脸色齐变,惊怒交集。

    许宣听到周围嘈杂的叫骂怒吼,方才明白大概。原来这数千年来,三十三山能勉强镇伏青龙,除了这座“镇妖塔”之功,还有赖于钉入那孽畜脊骨的“封魔钉”。

    “封魔钉”是用和“流霞镜”、“镇妖塔”完全一样的五色补天石炼制而成,当年的圣女为了镇伏青龙,不惜在钉上涂抹自己的鲜血,用“女娲血咒”封镇青龙的魔性。

    后来蓬莱出现了一个武学奇才,他破解了“女娲血咒”,又利用这三件神器同质同源、遥遥相吸的特点,创出了“引龙诀”。只要持有神镜、神塔,念此咒诀,就能将沉睡的青龙唤醒,召为己用。然而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虽召来青龙,却难以降伏,最终反倒惨死在它爪牙之下。从那以后,就再没人敢妄用这“引龙诀”了。

    王文卿多半是从卡米那儿学得此法。此刻穷途末路,竟孤注一掷,使出这两败俱伤的妖邪法术

    西北天际忽然一亮,隆隆狂震,夹杂着似有若无的咆哮声。“镇妖塔”幻光流离,越转越快,那咆哮声也跟着越来越近,震得众人肝胆俱颤,就连脚下的女帝山也仿佛不住地摇颤起来。

    山上群鸟惊飞,哗然如沸,有人已忍不住跃上飞骑,张皇失措地朝东南逃去。许宣高声叫道:“大家不要走青龙双目已盲,不足为惧,只要三十三山齐心协力,定可以将这孽畜除去”

    然而三十三山的岛民被青龙滋扰了数千年,恐惧根深蒂固。这孽畜短短两月被刺瞎了双眼,以它有仇必报的嗜血狂性,此番重现,必定以死相拼。偏偏最有可能降伏此兽的又已身负重伤,与其指望奇迹发生,倒不如逃命自保。转眼间,骑鸟飞逃的岛民越来越多,留守在天湖四周的人,还不到原先的一半了。

    咆哮声越来越近,狂风鼓舞,刮得众人难以睁眼,站立不稳。

    林灵素昂然站在高台上,白衣鼓舞,飘飘欲飞,弹剑大笑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王娘子,你以为召唤出这么一条半死不活的瞎龙,就能转败为胜了么?寡人正好砍下它的头来祭旗,抽出它的筋来做弦,剔出它的骨来制箭,剥下它的鳞来磨成横扫天下的十万神兵”

    李少微柔声道:“李郎,你胸怀四海,心藏帝王之志,我可就没这般远大的念想啦。王娘子手里这面镜子不错,你说我拿来梳妆打扮,贴贴花黄,好不好?”嫣然一笑,突然狂飙似的冲向王文卿。

    “当”地一声剧震,“青螭剑”撞在飞旋的“镇妖塔”边缘,彩光四射,她翻身抛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继续人剑合一,朝着王文卿当心刺去。

    几在同时,林灵素亦破空飞起,滚滚疾旋着握剑冲来。两人一左一右,长弧夭矫,如太极乱转。虽是两式极为简单的“凌波望月”、“风卷流云”,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人威力。

    “轰”“轰”狂震,“镇妖塔”被双剑两侧夹击,变向飞旋。王文卿所立的亭阁四周惊涛炸涌,长廊、楼台竞相塌落。

    王文卿喝道:“给你”猛地将王允真凌空掷向李少微,自己则紧握流霞镜,反身疾旋,“当”地一声,镜面瑰光爆射,与林灵素遥刺而来的剑气撞了个正着,借势翻身飘掠,跃到了“镇妖塔”上,直冲夜穹。

    李少微本能地收回长剑,左手一拍,正中王允真胸口,顿时将她打得血箭喷舞,断线风筝般划过半空。

    许宣心中一沉,失声大叫:“王姑娘”还不等御风冲天,王重阳已抢身将她抱住,跃落岸边。

    众蛇人蜂拥而至,许宣顾不得其他,抱着挤入人群。只见王允真呼吸全无,一动不动,王重阳握住她脉门的手不断地颤抖着,脸色忽白忽紫,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片刻,才抱紧妹妹,昂头发出凄厉愤怒的长啸。

    李少微在空中叹了口气,道:“可怜了这位如花娇娘。王公子,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算账,就找这位王娘子吧。”踏风急转,和林灵素一起继续朝王文卿追去。

    当是时,西北边突然响起一声狂吼,如惊雷乍爆,震得众人毛骨悚然。抬头望去,天地陡然一亮,腥臭扑鼻,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庞大而狰狞的青碧龙头,眼白翻动,正狂怒地张开血盆巨口,朝山顶众人倒卷猛吸。

    “轰”飓风呼啸,天湖水浪涡旋冲天,卷着数十条惨叫狂吼的人影,没入那张无底洞似的巨口之中。

    众人惊呼狂奔,许宣大凛,左臂抱紧,右手抓住小青的手腕,心念急转,不知是该与小青阴阳合璧,和这凶兽决一死战;还是该暂且奔开,避其锋芒。

    忽然又听一阵轰鸣狂震,炫光四射,王文卿竟连着那宝塔、神镜一起被吸入青龙口中

    那孽畜猛地一顿,喉腹蠕动,接着又发出一阵欢鸣似的咆哮,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翻腾了片刻,再不理会山顶上惊骇四奔的人群,飞旋着穿过夜穹,向云层之下、那极远处的海面冲去。

    众人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如梦初醒,欢呼四起。

    萨守坚跃上“一阳台”,从怀中取出一卷图轴,高举过顶,朝着并肩跃落的魔帝、妖后高声道:“掌门师伯、掌门夫人神威盖世,兵不血刃,便已诛灭王文卿老贼,吓退青龙,可谓无敌宇内,天下归心我等愿奉上‘青龙皮图,,誓死追随掌门左右,一统三界,永铸霸业”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传位

    神霄派众道士纷纷跟着拜倒,齐声道:“誓死追随掌门及掌门夫人左右,一统三界,永铸霸业”

    那一声声“掌门夫人”喊得李少微脸泛红晕,秋波流转,忍不住悄悄地瞟了林灵素一眼,眼波中又是忸怩又是欢喜,竟仿佛突然变回了二十年前那清纯懵懂的少女。

    许宣怒从心头起,哈哈大笑道:“妈,今年是蓬莱山的马年么?怎么一群人围着马腚拍马屁?好臭,好臭有人连的‘重阳斗剑,也没赢下,居然就想着一统三界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林灵素接过青龙皮图,笑道:“守坚啊,许公子说得不错,哪有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的道理?要想称雄三界,好歹先当上这蓬莱之主,拿到白虎皮图。来,你问问大家,还有谁愿意和我们比试比试的,如果有,趁着明月初升,夜色怡人,一并了结了,省得拖到明日。”

    萨守坚果然气运丹田,远远地将声音传了出去。连问了三遍,四周一边死寂,无人应答。

    王重阳抱着妹妹的尸体,攥拳的双手青筋暴起,微微颤抖,几次想要大吼着跃上台去,但瞥见身边的小青,满腔的怒火又如被冷水浇淋,只得咬碎钢牙咽入肚里,苦苦强忍。

    林灵素笑道:“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么我看这‘四尊者之战,也就不必再比了。不如等到明日,再由寡人斗胆挑战,看看谁能担任这蓬莱之主。大家意下如何……”

    “且慢”淡淡截口道,“按照我蓬莱山的规矩,只要斗剑尚未结束,寡人就仍是三十三山的。既是,就可以指定旁人接任自己。这位周公子是寡人的义子,从现在这一刻起,他就是蓬莱。阁下想要问鼎,明日就先胜了他再说吧。”

    此言一出,山顶一片哗然,许宣也大吃一惊,道:“妈,我……”

    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凄酸的微笑,传音道:“好孩子,眼下‘,之位已成了谁也不敢接的烫手山芋,除了你,再没人能与这两个魔头斗上一斗啦。你体内有我的阴阳真气,又会吸纳真气的嫁衣神功,,倒也不是全无机会,是胜是负,就得看你的胆量和造化了。”

    许宣心中突突一阵急跳,此时楚青红又几已耗尽所有真元,别说明日,就算调养上数月也未见得是林、李二人的对手。自己若不挺身而出,岂不坐视这两魔头为所欲为?热血上涌,朗声道:“承蒙陛下重托,幸何如哉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誓与魔头死战到底,绝不辱没‘,之名”

    蓬莱岛民听了脸上均是一烫,空有斗剑夺帝的雄心壮志,不想事到临头,拼死捍卫三十三山荣耀的,竟然是这初来乍到的黄毛小子。

    众蛇人见本族的“伏羲转世”与如此亲热,一口一个“妈”,心里原本都极不是滋味儿,但此时听到他这句慷慨激昂的誓语,无不心有戚戚,捶胸长啸。受他们感染,周围的岛民们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纵声高呼,起初还只稀稀落落,很快便迅速蔓延开来,直如山呼海啸。

    百感交集地凝视着许宣,嫣然一笑。千百年来,这是蓬莱第一次如此人心齐整,同仇敌忾。

    林灵素哈哈大笑道:“小子,人说‘有奶就是妈,,你却连‘无奶也是妈,,单只这份超然境界,寡人就远远不如啦好在咱们比的是剑,而不是认妈的本领。既然你敢舍命一战,寡人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忽然顿住笑声,双眸灼灼地盯着许宣,似笑非笑道:“你我此前的恩恩怨怨,都已一笔勾销,明日谁死谁活,就看自己的本事了。如果你能赢得了我,头颅候取;但如果我赢了你,嘿嘿,你就只好到阴曹地府和父母团聚了”

    从这嵌于万丈峭壁的“云上阁”朝外望去,湛蓝的夜空纤尘不染,星辰寥落,只悬着半轮明月。下方则是茫茫云海,翻腾起伏。

    那澄净壮丽的景象,真有如张九龄的名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许宣突然想起再过二十多日,便是中秋了,心中突然剧痛如绞,热泪盈眶。去年中秋,他和父亲、真姨娘在西湖边赏月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短短一年,天海远隔,也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期

    倚着阑于,痴痴地凝望着那半轮孤月,低声道:“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此时此刻,她又在哪里?是否也在望着这天上的明月?”

    顿了片刻,眼中泪珠盈凝,柔声道:“这些诗全都是你妈妈读与我听的。在她之前,我所见所闻,全都是人世间最为肮脏丑恶的东西,就连我自己,也是最为肮脏丑恶的怪物。遇见她后,才知道人世竟如此之美,那些诗词,那些歌曲,那些字画……总让我忘记了所有的痛苦,也让眼前看惯了的山海,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许宣听了越发郁堵,不忍再这般欺瞒她,吸了口气,道:“妈,其实我不是……”

    忽然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转过头,泪珠倏然滑落,挂在她微笑的唇角,轻声道:“周公子,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我的孩子,就够啦。”

    许宣胸口如撞,豁然省悟,以她这么聪睿明断的心性,听了林灵素与他的对白,又怎会不知道自己并非真是李师师的孩子?只是她早已将对李师师的一腔柔情寄托在他身上,覆水难收,情真难改,明知是假,也只有继续欺骗自己了

    心潮激荡,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伸手擦去她嘴角的泪珠,摇头哑声道:“妈,你绝不是什么肮脏丑恶的怪物,你比起我见过的许许多多道貌岸然的人,于净美丽了千倍、万倍能做你的儿子,可比夺得之位、抢到白虎皮图,重要得多啦。”

    若是几天前说这番话,必觉耳烧脸烫,但此时真真已将她视如母亲,语出真诚,毫无半点做作之感。

    反倒脸颊酡红泛起,忽然有些害羞,拍开他的手,转头“呸”了一声,道:“坏小子,就会油嘴滑舌地胡说八道。”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翘,掩抑不住甜蜜与喜悦。

    许宣呼吸仿佛瞬间停窒了,她这神态像极了真姨娘佯嗔的模样,恍惚间又似回到了和真姨娘贫嘴耍赖的亲密时刻,一时间悲喜填膺,情难自禁,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泪水瞬间夺眶涌出,流入她光滑的脖颈,哽咽道:“妈对不……对不起”

    娇躯一颤,过了好一会儿,僵直的身体才慢慢地松软下来,反手摩挲着他的脸,低声道:“傻孩子,和妈妈还有什么对不起的?”

    许宣将头埋在她馨香的发丝间,泪水滚滚,对父母的思念与担忧,全都混杂着对眼前这义母的愧疚里,分不清,道不明了。

    “许宣许宣”绿影一闪,小青冲过守在门口的侍女,风也似的卷了进来,瞧见两人,身形猛地凝顿住了,脸上喜悦的笑容也随之冻结。

    脸颊飞红,转身轻轻将许宣推开。许宣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笑道:“小青姐姐,有什么事儿?”

    小青俏脸雪白,又是惊愕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地瞪着他,想要说什么,眼眶里忽然盈满泪水,咬唇恨恨地瞪了一眼,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许宣一愣,这才醒悟她会错意了,叫道:“小青姐姐”刚想冲出去说个清楚,几个男装侍女大步走入,原想朝行礼,略一迟疑,转身朝他恭声道:“陛下,蛇族的巫鹿已经研磨出了钅镇魂丹,,可以暂时保住王允真姑娘的性命。但要彻底救活,还需其他药丹与仙草。”

    许宣“啊”地一声,又惊又喜,难道小青方才这般喜悦,就是为了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精神大振,所有儿女之情都被汹汹斗志所替代了。暗想,离天亮已不到三个时辰了,当务之急是准备好明日之战,等打败了那两魔头,再和小青姐姐慢慢说明不迟。

    当下收敛心神,道:“妈,你先前说,想到了一个或可取胜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是了,差点儿忘啦,”也从方才那缭乱的心绪中收回神来,捋了捋纷乱的发鬓,嫣然一笑,“我带你来这儿,是为了看窗外的这半轮明月的。你要想取胜,诀窍就在这半轮明月里。”

    许宣一怔,不明所以。

    没有接着解释,却忽然又换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双眸闪闪地凝视着他,柔声道:“世间人人都向往着仙界,想着做神仙;说起阴曹地府,个个避之不及。但是,你可知道仙界与阴曹地府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对策

    许宣越听越糊涂,不知她这话里蕴着什么禅机。

    道:“有个故事,说某人死后,被牛头马面拖到了阴曹地府,地府里不见油锅,不见刀山,只看见一群饿得面黄肌瘦的人围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个长丈许的铁勺,怎么也送不到自己的嘴里,急得不住地哀嚎悲哭。

    “判官一查功德簿,发现此人送错地方了,连忙又遣黑白无常,将此人送到了上界。此人到了仙界,不见仙山,不见神殿,也只看见一群人围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每个人手里也都拿了一个长丈许的铁勺。但和地府不同,这些人却个个白白胖胖,心满意足……周公子,你可知这是为什么吗?”

    许宣沉吟了片刻,拍手道:“是了丈许长的铁勺送不到自己的嘴里,却可以和别人互相喂送。”

    又是嫣然一笑,道:“周公子,你果然聪明。仙界与地府其实并无分别,若说有分别,就在于升上仙界的人心怀慈悲,彼此关爱;而堕入地狱的人自私自利,相互算计。天下之理,一通百通,武学之道,又何尝不是如此?

    “求仙求魔,往往只在一念之差。譬如那嫁衣神功,,一看便是心机阴狠、自私毒辣的人所创。在他们眼中,世上无一人不是如此,除了损人利己,弱肉强食,就再没有提升修为的途径。他们以己度人,那些被他们利用的‘人鼎,,除了不停地吸纳第三者的丹、饮鸩止渴之外,就只有束手待毙。可是他们永远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并非人人都和他们一样,要想化解嫁衣神功,,至少还有两种至为简单的办法……”

    许宣心中一跳,似有所悟,又听她道:“第一个法子说穿了,其实一钱不值,那就是找几个与你彼此关爱、互相信赖的人,让他们吸走你体内与你五行相克的丹。‘汝之砒霜,彼之蜜糖,,与你相克的丹,和他们或许正有相生之效,你既卸去了心患,他们又长了真,岂不两全其美?”

    许宣大喜,笑道:“此法大妙妈,事不宜迟,我们立即找几个人来试上一试”

    摇头微微一笑,道:“不必啦。因为我已经用了第二种更加简单的办法。昨夜与你阴阳双修之时,便已将你体内郁结的丹全都吸入我的丹田,方才在那坤元壶,里,又将周转炼化过的真,重新输入了你的经脉……创立嫁衣神功,的人永远不会料到,有人会为了自己关切的人,心甘情愿地去做‘人鼎,的‘人鼎,。”

    许宣胸口如撞,这才明白,为何体内那撕绞欲裂的剧痛竟会突然消失得一于二净了

    道:“周公子,你是五行土属之身,而我体内的阴阳真气,一属木,一属火,五行木克土,若将五行属木的阴极真传给你,对你无益反弊,所以我将阴极真全都转成了火属的阳极真,五行木生火,火生土,你只需以,嫁衣神功,的吸纳,就能将我传给你的真气逐一化为己用了。"

    顿了顿,眼中露出似悲似喜的古怪神色,道:"不过,我还是低估了,嫁衣神功,的凶残与歹毒,从我将所有真气传给你的那一刻起,我体内的阳极经脉已被你反撞的真尽数震碎,再没有恢复的可能了。正因如此,我才不得不将之位传给你,让你冒险与那两魔头比斗"

    许宣"啊"地一声,抓住她的手腕,果然发觉她督脉断毁,其他阳属经络的真也极为微弱。督脉主一身之阳,督脉既断,便形如废人了想不到她为了自己竟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心中又是惊骇又是感激,想要说话,却热泪盈眶,一句也说不出来。

    抽出手,柔声道:"周公子,你不必为我难过,我这一生困在蓬莱山里,对这不男不女、争强斗狠的日子,早已过腻了。阳极经脉受损,对于寻常修道之人是灭顶之灾,对我却或许是因祸得福。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再不会变回男儿之身啦。能成为一个普通平凡的女人,比做什么长生不老、天下无敌的怪物,可要简单快乐得多了。"脸颊晕红,喜悦中夹着一丝淡淡的惆怅与羞涩。

    许宣悲喜交织,也不知是该为她欢喜,还是该为她难过,忽想:"世人穷心竭力,只求能把持权柄,长生不死,但她却甘心放弃所有,换来普通平淡的一生。人活于世,到底该追求什么?我从小想要修道成仙,但成仙当真就比做一个凡人更加快乐么?"

    胡思乱想间,又听叹道:"你瞧,我可真真变得婆婆妈妈啦。说了这么多,却连最为紧要的事情还未提起。我在蓬莱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象林、李二人深不可测的敌手。这两人修为原就极为高卓,又在,两仪峰,潜修了一个月,一个专炼阳极真气,一个专炼阴极真气,就是为了驾御紫青双剑,阴阳合璧。再加上彼此心念相通,意气浑融,堪称毫无瑕疵。即便我未曾受伤,只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许宣听了大为失望,苦笑道:"妈,哪有你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若连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孩儿又怎还会有半点神算?"

    摇头道:"那也未必。比剑并非只论真气强猛、修为高低,还有许多其他因故。我斗不过他们,不代表你一定就会败给他们。我带你来此,除了告诉你不用再担心,嫁衣神功,之外,是为了让你好好看看这半轮明月,找出破解那两魔头的双剑合璧的法子。告诉我,当你瞧见这由圆转缺的月亮,第一个念头想起了什么?"

    此时明月已过中天,照得窗前白如霜雪,许宣又想起了张九龄的另一首诗,脱口道:"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似是没有听过这首诗,微觉动容,低声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连念了几遍,双颊晕生,竟似有些痴了,过了一会儿,才叹道:"周公子,你几句举得真好。世间许多事物的盈亏,都与月亮的圆缺息息相关。比如潮汐,比如烧丹,比如炼气,又比如女人的。女人的心情。

    "若将人体比为天地,阳气有如太阳,阴气有如月亮,任督二脉则是,太阳,与,月亮,升落循行的路线。有的人阴极真气弱于阳极真气。就像是春夏夜短昼长;有的人阴极真气强于阳极真气,则像是秋冬夜长昼短。但无论是谁,体内的阴极真气必然都是随着月亮的圆缺,而由强转弱,再由弱转强,循环不

    "周公子,今日是七月二十,阴气渐衰,阳气日强"

    许宣幡然醒悟,喜道:"妈,你是让我全力攻击李少微"突然想起当日自己与小青双剑合璧时,林灵素所做的那番指点,心中一动,转口道:"不对,先要全力猛攻林灵素双剑合璧,攻守相从,林灵素的破绽全由李少微来格挡,我攻林即是攻李,只要李少微格挡不及,林灵素必定被迫回手自救,合璧剑法马上就乱啦到那时,我再转而猛攻李少微,速战速决"

    只道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妙目中更充满了惊讶与嘉许,嫣然一笑,道:"对啦。眼下你体内可以化用的真气,虽不如林灵素强猛,但却比李少微稍胜了半筹。只要你抓住他们攻守之间的瞬息破绽,或许便能反败为胜。但他们的紫青双剑锐不可挡,你没有可与之相抗的神兵,只有用气剑周旋了。"

    她捏了个指决,道:"昨夜你已学会了,阴阳指,,知道如何变幻指诀,在,八极,之间转换真气,我传再你一套,阴阳指剑,,也是和,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相合,化生出六十四式,简单好记。但这六十四式指剑里,阴阳各异,你要想在一夜间全部学会,也非易事,倒不如好生利用你眼下至刚至纯的阳属真气,专心练习其中的,阳卦指剑,,只要能有几式运用得炉火纯青,明日或许便有取胜之机了。"

    当下将"六十四指剑"细心地讲了一遍,又择重将其中与"阳卦"相关的指诀反复讲解,亲身演示。

    这套"阴阳指剑"是她集毕生所学悟创的独门气剑,深奥玄妙,威力无穷,要想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学会,谈何容易?许宣本就聪明绝顶,昨夜又已学过了"阴阳三才指诀",很快就记得滚瓜烂熟,纵有些不明白的艰深之处,也先牢记于心,留待日后慢慢体悟。

    不知不觉间,月满西楼,更梆遥响,已过了四更天了。

    见他这么快就掌握了八式剑诀,指尖弹处,气剑纵横怒舞,极之霸冽狂猛,不由大感欣慰喜悦。正想说话,巫鹿突然摇摇晃晃地游了进来,脸色如土,颤声叫道:"圣上大事不好矣大事不好矣"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剖心

    相隔不过一个时辰,巫鹿原本圆滚滚的胖脸竟变得于瘪如桃核,宛如贴着一层皱巴巴的惨白皮肉,灯火映照,簌簌抖动,丑怖如鬼。

    两人汗毛尽乍,正待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巫鹿捂着后颈,颤声道:“圣上,娘娘……娘娘……”身子一晃,突然软绵绵地仆倒在地,再不动弹了,双眼兀自直愣愣地瞪着许宣,凝固着惊骇、悲伤、愤怒与不甘。

    许宣大凛,探其鼻息,竟已气绝身亡,拨开他的手掌,却见后颈上有两排深深的齿印,似是被人吸于了鲜血,这情景竟与当ri在自家“慈恩园”里见到的僵尸如出一辙又惊又怒,李少微难道又是妖后在捣鬼?

    想来巫鹿定是被那女魔头吸尽气血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奔入此地为自己报信。他与这蛇人巫医相处的时ri虽不久长,却也有了些感情,见如此惨状,心里说不出的悲怒难受。

    “陛下”守在门外的几个男装宫女匆匆奔入,伏身禀告,“三十三山与蛇族眼下共有四十余人被打碎脏腑,吸于鲜血,不知何人所为。就连王允真姑娘也不知被谁抢走了。现在山顶人心惶惶,王重阳正领着蛇人到处搜寻……”

    许宣心里越发亮如明镜,怒火如焚,如今青帝功力尽废,蓬莱众山上唯一能让林灵素、李少微有所忌惮的,只剩下王重阳了。这两魔头对青帝之位志在必得,此番这场大闹,除了盗吸真元,震慑众人之外,最大的目的只怕还是挟夺王允真作为人质,确保王重阳不敢有任何异动。

    想起巫鹿临死反复提及“娘娘”二字,更觉不妙,截口道:“是了,娘……小青姑娘呢?现在何处?”

    那几个男装宫女面面相觑,摇头齐称不知。只有一个想了片刻,道:“先前她冲出宫门,似是朝‘万花谷,去了。”

    许宣大急,道:“妈,我先去找她回来。”来不及多做安排,也不等青帝回话,便已狂风似的冲出“云上阁”,卷过峭壁,朝着“女帝山”南翼的“万花谷”掠去。

    山顶火光点点,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奔窜的人影,有的成群,结队搜寻失踪的亲友;有的正抱着被吸成僵鬼的尸体悲声恸哭;有的则是被眼前的惨状吓破了胆,想要脚底抹油,趁黑溜之大吉。

    一路穿行,惊呼、呐喊声不绝于耳。许宣撞见眼熟的,便立刻揪住问小青的下落,一连问了人,全都茫然不知。好不容易才从几个蛇人口中探知,小青果然是往“万花谷”方向去了,当下顾不得安抚众人,分花拂柳,径直冲入了那片幽深的山谷。

    万花谷沿南北迤逦,两侧山势斜陡,积雪皑皑,冰川交错。融雪化作飞瀑,一道道从峭壁隆隆飞泻而下,云横雾绕,蜿蜒成溪。溪谷两旁的草坡上深深浅浅地开满了各se鲜花,绵延不绝,随风如霓浪起伏,极为壮丽。

    许宣听蛇人说过,此处看似美如仙境,云雾里却尽是毒瘴,花草间更遍布毒虫,别说三十三山岛民,就算是女帝山的“百花使”们也不敢妄入。所以昨夜王重阳、李少微从牢狱里救出众人后,才选择此处,作为藏身之地。

    好在他从小在药缸里浸大,早已百毒不侵。当下撕下一幅布帛,在溪水里浸湿了,捂住口鼻,一边朝里奔掠,一边左右顾盼,高声叫道:“小青姐姐小青姐姐”

    沿着溪谷奔行了里,杳无回应。正自心焦如焚,忽听右后方传来一声冷笑,“哼”道:“许大官人,苦短,你不和青帝陛下耳鬓厮磨地切磋y阳双修,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小青姐姐”许宣大喜转身,果见她衣袂鼓舞,俏生生地坐在山溪的一块巨岩上。见她无恙,如释重负,掠到她的身边,笑道:“好姐姐,你没事就好啦,我还以为……”

    “谁是你好姐姐?你还以为什么?”小青脸一沉,跃下溪石,冷笑道,“同宿林中鸟,大难各自飞,更何况我们无亲无故,不过是萍水相逢。你还是快快回到你母王陛下身边,让她多传你几招救命的绝活儿,指不定过了明天,还能保住这张滑舌油嘴,说些哄她欢喜的蜜语甜言。”

    许宣这才知道她还在生方才的气,笑道:“好姐姐,你可想歪啦。青帝陛下救了我几次,恩重如山,我以母事之,岂有他想?”见她那眉眼含嗔的俏模样,心里突突一跳,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就算有甜言蜜语,也该留着给拜过天地、同过床的娘子不是?”

    “无赖”小青双颊霞涌,眉尖一蹙,想要挥手打他,眼圈却忽然一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许宣急忙追上,连拍了自己的几记耳光,道:“该打,该打让你又胡说八道。”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小青姐姐,我轻薄无赖,你骂我也罢,打我也好,但眼下情势危急,可别为了我赌气独行,若是又落入那两魔头的手里,那我可真真百死难赎其罪了”

    见他忧急真挚,小青心底的羞怒才消了几分,却依旧甩开他的手,冷冷地朝上游走去,道:“许公子,劳你费心啦。我心里种着‘三尸金线蛊,,落不落入他们手里,又有什么区别?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