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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仙踪第11部分阅读

    多少,对于经络位置早已烂熟于胸,此时故作不知,乱点一通,见她双颊如醉,娇嗔满面,心中大感快意,先前的种种气恼全都烟消云散。

    心道:“俗话说‘十渔九漏,见好就收’。真把她惹得怒了,说不定一剑杀了我也未可知。再说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这般逗她未免有点儿恩将仇报。”当下往“赝窗|岤”一摁,道:“这儿?”

    白衣女子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解|岤远比封脉简单,只须以强沛真气将封闭的经脉冲开即可。许宣虽然毫无经验,仗着充足真气,也颇有几分信心,微微一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解开你的|岤道后,你可不许反悔,出手伤人。”按照她所教导,以意御气,将真气毕集于指端,反复鼓捣。

    白衣女子睫毛轻颤,胸脯起伏,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脸颊酡红,忽然变作雪白,既而又缓缓地洇染为娇艳的桃红。

    正文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三十四章素贞

    许宣摒住呼吸,消除杂念,凝神御气。过了片刻,她肩头微微一震,“赝窗|岤”已然解开。

    许宣大喜,依法炮制,将剩余几个|岤道一一解开。刚解开最后一处“陷谷|岤”,白衣女子立即翻身跃起,纤手挥舞,猛地朝他脸颊拍来。

    许宣早有防备,见她身动,急忙翻身滚开,口中叫道:“你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左脸还是吃了辣的一记耳光,朝后飞跌,摔落在那麻脸道士身旁。

    白衣女子冷冷道:“第一,我是女儿之身,不是大丈夫;第二,我答应不伤你毫厘,可没答应不杀你。”翩翩飞转,散落在地的衣裳离地回旋,瞬间便一一归位,穿戴整齐。右袖挥舞,掌中赫然多了一柄长剑,剑光飞闪,朝他扑面疾刺而来。

    许宣惊怒交集,叫道:“妖女,我好心救你,你却要谋杀亲夫……”“吃”地一声,剑光擦面而过,脸颊一凉,既而烧灼刺痛。眼角瞥处,血光飞舞,麻脸道士的脑袋悠然抛飞,“骨碌碌”地滚出洞外。

    白衣女子眸如寒冰,清叱声中,剑光如银川飞瀑,瞬间将那道士的尸体剁得血肉模糊。

    许宣惊魂甫定,明白她无意杀己,不过拿那道士来戮尸泄愤。刚松口气,白衣女子身形一闪,剑尖又“咻”地指向他的眉心,冷冷道:“你逃到哪儿去了?快将‘乾坤元炁壶’吐出来给我。”

    许宣奇道:“谁说我要逃跑了?”旋即明白,她必是醒来之后瞧不见自己,便以为自己弃她不顾,带着“乾坤元炁壶”逃之夭夭。

    当下哈哈一笑,道:“我是个胆大妄为的小色鬼,就算是逃跑,又怎舍得丢下你这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呢?”

    白衣女子双眉一蹙,叱道:“死到临头,还敢油嘴滑舌!”剑芒微吐,顶在他的额上,却刺不下去。

    冷冷地凝视着他,又道:“你背着那些草木作什么,负荆请罪么?”说到最后四字,自己也觉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洞内昏暗,许宣瞧不清她的神情,但听她口风,知道态度已然软化,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笑嘻嘻道:“我是小色鬼药童嘛,听说这洞里有一美人受了寒毒,岂能不借机献献殷勤?这‘紫霞春’暖血活脉,驱寒辟毒,是居家、远行必备之良品,娘子想不想试上一试?”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方知他竟是顶着狂风雷雨、冒着被人擒杀的危险,为自己采药去了,手中长剑不由垂了下来。一阵大风从洞外刮来,突觉彻骨冰寒,周身酸软,“啊”地一声,坐倒在地。

    她寒毒尚存,伤势未愈,全凭着与敌人死战的信念才强撑至今,此刻恶敌已除,心中一宽,勉力强聚的真气登时崩散,再也支持不住。

    许宣吃了一惊,知她寒毒发作,忙爬起身,卸下药草,挑了十几株研磨为碎末,捧在掌心,道:“这里不便生火熬药,就这么将就着吃吧,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后什么毛病都没啦。”

    他左手打亮火折子,右手捧着药末送到她唇边。相隔咫尺,火光将她照得通明,容光清丽,不可逼视。呼吸如堵,不由起了一丝自惭形秽之意,手指触到她唇边,又缩了回去。

    白衣女子那双寒潭似的眸子怔怔地凝视着他,春冰似的渐渐融化,道:“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舍命救我?”声音低婉轻柔,与原来迥然不同。

    许宣心中突突直跳,咳嗽一声,道:“咱们既在同一条船上,当然要同舟共济,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白衣女子蹙起眉尖,反反复复念了几遍,似是觉得有些歧义,两颊晕红泛起,却并未发怒。

    许宣脸上莫名地烧烫起来,道:“你也不必多想了,好歹昨夜你也救了我一命,咱们两相抵消,互不亏欠。”

    “是么?”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如冰消雪霁。从他手中接过药末,仰头吞尽,闭上眼睛,斜斜地靠在石壁上,吁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药草入腹,一股暖洋洋的热力徐徐升起,四下扩张,说不出的舒服。她全赖元婴金丹,才能勉力镇住寒毒,吃了这药草,阴寒大消,绷紧的心弦渐渐松弛,倍觉疲倦困乏。

    许宣定了定神,想起瘦道士的尸体仍在洞外,万一被青城派的道士发现,只怕麻烦多多。于是悄然起身,冒着风雨,将那瘦道士的尸体拖回洞里。又奋力搬来两块大石,堵住洞口。

    搬动道士尸体时,心念一动,突然想出了一个大胆的脱身计划,当下小心翼翼地将那两个道士的道袍剥了下来,尸体则一齐藏入山洞岩石间的罅隙,用泥石遮盖。

    一切妥当之后,他松了口大气,精疲力竭,饥肠辘辘,靠着石壁坐下,掏出野果,转头道:“娘子,你吃果子么……”

    却见她斜倚石壁,低首垂眉,早已睡得熟了。双眉弯弯,睫毛密长,发丝拂过脸容,随风轻轻飘动。在跳跃的火光里,她雪白的脸容如此清丽而单纯,再也瞧不见一丝冷漠。

    许宣怔怔地凝视着她,心中怦然,泛起淡淡的温柔之意。

    轰雷滚滚,雨声哗哗。洞内火光跳跃,两人的影子忽短忽长,在壁上靠得甚近,一阵冷风吹入,光影摇曳,两人仿佛忽然贴靠在了一起。

    许宣吹灭了火折子,坐在黑暗之中,鼻息之间尽是她的清幽体香。长夜漫漫,他默默地吃着果子,想着这两天里发生的种种事情,想着舅舅,想着葛长庚,想着自己终由形如残疾变得这般光景,心潮澎湃,悲欣交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清晨醒来时,风雨已止,阳光斜斜地照入洞中,树影在洞壁上轻轻地摇舞。身边空荡无人,只有一丝淡淡的幽香,缭绕鼻息。

    许宣吃了一惊,翻身跳起,叫道:“白娘子!”奔出洞口,四下眺望。

    阳光灿烂,大风呼啸鼓舞,远处云海茫茫,将原本苍翠连绵的群山隔断如万千岛屿,近处则是起伏摇摆的林涛碧浪,亮光万点,晃得他眼都花了,一时间哪瞧得见半个人影?

    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清柔冰冷的声音:“大呼小叫地作什么?想让人逮着么?”

    许宣大喜,扭头望去,却见她俏立于碧树红花之间,白衣飘飘,清丽如仙,正回眸凝视着自己,春葱似的指尖夹着吃了一半的紫红野果,抵在唇边,樱唇饱满欲破,比那果子还要诱人。

    许宣心中怦然,压低声音道:“白……娘子,你的伤全好了么?”

    白衣女子见他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双唇,脸上微微一红,别过头传音道:“比昨日好多了,谢谢你的草药。”顿了顿,又淡淡道:“我叫白素贞,不是‘妖女’,也不是什么‘仙子’,你记住啦。”

    许宣见她愿将芳名相告,显然已对自己再无敌意,心花怒放,笑道:“好姐姐,这么好听的名字当然记住啦。我也不是什么‘小色鬼‘……”

    白素贞眉尖一蹙,冷冷道:“谁是你的好姐姐?”忽然轻飘飘地跃起,与他错肩而过,穿入洞中。

    许宣心中突突乱跳,忍不住笑道:“既然不是好姐姐,那我就叫你好妹妹……”见她脸色一沉,急忙缩口,吐了吐舌头,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免得这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又突然变回暴雨闪电。”

    白素贞拿他没辙,只当没有听见,瞧见角落那堆道袍,蹙眉道:“你将这些脏东西留下来作什么?是想……是想也来个‘金蝉脱壳’?”

    许宣拍手笑道:“姐姐果然聪明!”

    当下用枯枝在沙土地上画了一个地图,将昨夜从青城派道士听说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自小就搜集天下各大洞天福地的地图,峨眉等名山大历如烙脑海,此刻画来,竟是丝毫不差。

    许宣一边比画地图,一边扼要地说其计划,道:“现在山上山下尽是道魔各派,咱们乔化成龙虎道士,专走青城派占据之地。道门同枝,就算被那些青城派撞见,至多被他们驱逐下山,求之不得;若是不巧遇见天师道的牛鼻子,哼哼,龙虎山子弟众多,他们一时也分不出咱们是真是假,等有人察觉,咱们早就混下山啦……”

    白素贞凝神聆听,眉尖渐渐舒展开来,心中微感惊讶,想不到这浮脱少年竟如此胆大心细。

    正自思量,林灵素的声音忽然从许宣的肚子里传了出来,哈哈笑道:“小妖精,这小子||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便也罢了,你修炼了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头脑简单?凭你们这点儿伎俩,也能瞒天过海,逃得出道、佛、魔三教的天罗地网?”

    他虽被困在乾坤元炁壶内,笑声却仍震得许宣耳中嗡嗡作响。两人又惊又恼,想不到葛长庚以血封印,还是不能将这妖孽完全镇住,如果让附近的人听见,可真插翅也难飞了!

    念头未已,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啸,南边云海茫茫,剑光闪动,几道细小的人影正沿着那道狭长险峻的岭脊,朝这里驭风飞来。

    正文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三十五章离火

    那几人来势极快,转眼间就冲上了南边的山岭,剑光点点刺目。

    许宣大凛,忙将那瘦道人的道袍抛给白素贞,自己则穿上麻脸道士的衣裳,抓了些泥土胡乱抹在脸上。

    白素贞提剑挑起那件又脏又臭、黑血斑斑的道袍,正蹙眉犹豫着是否穿上,只听“嘭”地一声,一人全身火焰狂舞,彗星似的从天而落,嘶声惨叫,遍地打滚,瞬间便烧成了焦骨。

    接着“咻咻”之声大作,剑气纵横,七道人影高掠低伏,直冲到洞外的树林里。五个道士脚踏罡步,手握双剑,绕着中央的一老一少急速飞奔,穿梭交错,却不敢轻举妄动。

    那几个道士青衣白袜,后心绣了太极图,应当是青城山两仪剑派。

    两仪派掌门杜吹花与铁剑门的掌门许冠蝉交情极好,程仲甫身为许冠蝉的师弟,曾在许府设宴接待过杜吹花,许宣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此时撞见这些道士,倒莫名地有些亲切。

    他们所包围的一老一少看来极为奇怪,老者高大魁伟,披麻戴孝,双手横握哭丧棒,骑在他脖子上的女童约莫九岁,却穿着红衣红鞋,笑嘻嘻地摇着拨浪鼓。仔细一看,才发觉那老头的双眼全瞎了,耳廓随着拨浪鼓声微微转动。

    一个老道士剑尖斜指,沉声道:“离火老祖,这里是蜀山地界,岂容你放肆!我们奉师尊之命巡山,敢动我们一根毫毛,青城九大剑派必将你碎尸万段!”手指却在不住地微微颤抖。

    老头冷冷地一言不发,那女童摇着拨浪鼓,格格直笑:“哎呀,好怕人。可惜人都已经杀了,救也救不活啦。横竖都是死,不如将你们全都火化了,好歹多几个人陪葬。”

    麻衣老头耳廓随着拨浪鼓声一动,旋风似的挥棍横扫,“呼!”右侧的一个道士来不及闪避,便又浑身着火,惨叫着趔趄倒地。

    余下四个道士大骇,纷纷朝后退却。

    许宣早听说离火老祖杀人如麻,所到之处必化焦土,心中仆仆直跳,暗想:“听舅舅说离火老祖爷孙同行,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原来是因为他瞎眼的缘故。这几个道士好歹也是青城剑客,见了妖魔,居然吓成如此,实在忒也差劲。”

    正寻思着如何躲逃,女童的双眼却已朝山洞远远地瞟了过来,笑道:“啊哟,难怪你们要跑到这儿来,原来已经设好了埋伏。老祖在此,全都出来吧。”话音未落,麻衣老头哭丧棒轰然怒扫,一团炎风火浪朝他们破空卷来。

    白素贞提着许宣俯身疾冲,只听身后“嘭”地一声巨响,火焰熊熊高窜。再慢上毫厘,他们就将被烧成焦炭。

    那几个道士瞧见白素贞,脸色大变,其中一个指着她叫道:“冤有头债有主,离火老祖,你要找的人就是她!”

    那女童脸色一变,眯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白素贞,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丫头,听说就是你差点放出了林灵素?乖乖地把乾坤元炁壶交出来,老祖收你做弟子,否则老祖就助你尸解成仙,和葛老道团圆。”魔门中人皆称林灵素为“帝尊”,惟有她老气横秋,直呼其名,听来颇为怪异。

    白素贞冷冷道:“乾坤元炁壶早被你们妖后抢走啦,我如何交得出来?”女童格格笑道:“是么?那就让老祖搜上一搜。”

    麻衣老头大步上前,探手就朝她胸口抓来。白素贞又羞又怒,长剑银光如电,疾刺他面门。

    老头避也不避,剑芒未至,额前“呼”地鼓起一团红光,竟将她震得虎口酥痹,连退出三丈来远。还不等她站定,那只蒲扇大的手已闪电似的扣住她脉门,将她平空高高举起。

    许宣大凛,脱口叫道:“住手!我知道乾坤元炁壶在哪里!”

    女童眼珠滴溜溜地一转,似已察觉白素贞身上并无葫芦,转头笑道:“久闻张天师风流,果不其然。上行下效,连你这小道士都这么怜香惜玉,妙极妙极。”顿了顿,柔声道:“小道士,你若交得出来,我就把这位娘子送给你做道姑。如果胆敢骗我,那就别怪老祖拿你当炭烧。”

    许宣思绪如飞,一面想着如何救下白素贞,一面胡诌道:“贫道是龙虎山贾仁,昨晚我和师兄奉师叔之命,到此地搜寻林灵素的下落,正好撞见这位娘子和一个病恹恹的小子在洞里争吵。这位娘子说峨嵋山被三教所围,苍蝇也飞不出,再不尽快将林灵素炼化,后患无穷。那小子却说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将林灵素放出来,让他和三教各派拼个鱼死网破。

    “师兄听了大喜,冲入洞中抓那小子。那小子见势不妙,竟将‘乾坤元炁壶’吞入肚里。这位娘子受了伤,不是我师兄的对手,刚将他们二人擒住,却突然听见那小子的肚子里传来哈哈大笑,我师兄还没来得及防备,便被他挣断绳索,一掌打飞出十几丈外……”

    女童的神色又是一变,笑道:“小道士,你是说林灵素附体到了病小子的身上?”

    许宣道:“姑娘聪明绝顶,一猜就着。那小子本来病恹恹的,转瞬间却精神抖擞,像是换了一个人,左手一晃,便掐住了贫道的脖子,问我山上山下有多少龙虎、青城的道友。贫道抵受不住,只好一一对他说了。他听了大笑不止,说他最忌惮的无非葛长庚与明空大师二人,这两人已死,就算是全天下的和尚道士都来了,他也不怕……”

    旁边那几个道士闻言脸色煞白,面面相觑。林灵素凶名昭著,当年就曾屡屡大破道佛魔三教的合围,如果真让他附体脱困,那可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要想再擒住他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女童原有些将信将疑,但听他将龙虎、青城各派在峨嵋山的势力分布说得大致不差,不由又信了几分,道:“他还说什么了?去了哪里?”

    眼见麻衣老头将白素贞慢慢地放了下来,许宣松了口气,又信口说道:“林灵素问我有没有瞧见一个瞎老头带着一个女娃儿,他说这两人是他的大敌,他此次出来,第一个想要除掉的就是他们。他还交了一封信给我,说我要想活命,就设法将此信交给这对儿爷孙。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巧事,才隔了四五个时辰,贫道竟果真……果真遇见了老祖。”

    他察言观色,猜想离火老祖与林灵素必有仇隙,故意胡编了这么一段,女童脸色果然更为古怪,眉梢一挑,森然道:“信呢?拿过来给我瞧瞧。”

    许宣心中怦怦剧跳,伸手从怀中取出临行前父亲写给葛长庚的信笺,慢步上前,作势递给那麻衣老头。等他丢开白素贞,伸手来取时,突然“啊呀”一声,假意趔趄绊倒,顺势从腰间拔出“龙牙”,朝他肚腹奋力刺去。

    “嘭!”刀尖如刺钢板,许宣虎口迸裂,半边身子瞬间酥麻,几在同时,一股狂猛无比的炎风火浪当头排击。

    他喉中一甜,猛地撞飞起六七丈高,衣裳、头发全都呼啦啦地着起火来,心下大凛:“我命休矣!”

    念头刚起,“呼”地一声,身上突然鼓起万千道金光,腹内的玛瑙葫芦如漩涡怒转,瞬间将火焰全都吸入丹田。

    白素贞丝带飞卷,正想将他拽到自己身边,他已陀螺似的连转了十几圈,轰隆撞落在地,震得地面裂缝四舞。

    仅此短短瞬间,他的头发、衣服便已烧焦了大半,身体却毫发无伤。惊魂未定,又听林灵素的哈哈大笑声从他腹内传了出来:“老虔婆,想不到二十年不见,你越变越小,小得连步也走不了,只能骑在自己孙子的脖子上啦!嘿嘿,凭你这点能耐,也想找寡人报仇?”

    众道士闻声脸色大变,许宣吃了一惊,敢情这女童才是离火老祖!

    “原来是你!”那女童更是小脸涨红,双眼直欲喷出火来,仿照他的语气,森然大笑道:“姓林的,想不到二十年不见,你胆子越来越小,小得变成了缩头乌龟,连露脸见人的胆子也没啦!嘿嘿,你以为躲在这小道士的皮囊里,就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么?”

    麻衣老头挥棒怒扫,四周火焰狂飙,窜起三丈来高。

    众道士慌不迭地远远避开,白素贞抓起许宣,冲天飞掠,却被火浪兜头拍卷,迫得翻身退回,衣角顿时着起火来。反倒是许宣身上的火焰方一鼓起,又立即被吸入丹田,消荡得一干二净。

    红日当空,火势越来越猛,白素贞接连几次冲突不出,俏脸映得晕红如霞,鼻尖上已沁出细细的汗珠。

    每一次气浪交击,许宣体内的乾坤元炁壶便转得快上几分,过不多时,气海内已如涡旋怒转。起初他还以为是元婴金丹使然,后来才明白这些火焰竟是被魔帝借势吸入壶中,心中陡然大凛。

    正文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三十六章盗丹

    每一次气浪交击,许宣体内的乾坤元炁壶便转得快上几分,过不多时,气海内已如涡旋怒转。起初他还以为是元婴金丹使然,后来才明白这些火焰竟是被魔帝借势吸入壶中,心中陡然大凛。

    葛长庚封印葫芦时,经脉重创,效力本来就大打折扣,给林灵素留了一丝逃脱之机;此时被离火老祖的气浪这般接连冲撞,葫芦封口更不免要大转松动。这么下去,就算他与白素贞能侥幸活命,就算乾坤元炁壶不会落入离火老祖的手中,也难保不让魔帝借力逃出。

    离火老祖似是也看穿了这点,格格笑道:“姓林的,原来你冲不脱葛老道的封印,想骗姥姥用离火帮你撞开。很好,等我杀了这小道士,自然会剖腹取出葫芦,炼烧上七天七夜,助你尸解成仙!”突然腾空冲起,鬼魅似的直扑许宣头顶,朝他颈上抓来。

    许宣呼吸一窒,白素贞剑光如银河飞泻,抢身挡护。她真气本就远不及离火老祖,加之有伤在身,更加难以抵敌,不过数招便已险象环生。若不是离火老祖有所顾虑,不敢贸然使用三昧离火,早已被烧为炭糜了。

    那几个道士互使眼色,趁机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冲天飞逃。

    离火老祖冷笑道:“赶着去给阎王爷报信么?”一边疾风骤雨似的朝白素贞猛攻,一边捏诀弹指,几道赤红的气箭凌空怒射,顿时将三个道士烧如火人,惨叫着跌落山崖。

    余下那老道士吓得魂飞魄散,挥剑扫挡,奋力将气箭震散开来,不等聚气逃掠,又被两道紫火气箭撞中后心,火焰炸舞,当场毙命。

    许宣昨夜初窥修真门径,杀了两个道士,有些得意忘形,此时目睹妖魔凶威,才知道自己这点修为实在不足道哉。一个离火老祖尚且招架不住,又如何能从漫山道魔高手的眼皮底下逃将出去?心中寒意大凛。

    林灵素在他脑中嗡嗡笑道:“小子,现在相信了么?你我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没寡人相助,你别说逃出峨嵋山,就是走出百步也断无可能。要想活命,就乖乖地放老子出去。”

    话音未落,“叮”地一声,白素贞长剑被离火老祖弹断为两截,右肩又被一掌拍中,鼓起熊熊火焰。

    许宣又惊又怒,正欲上前拼死相斗,却被她挥舞丝带,拽飞而回。

    白素贞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冷冷道:“保住葫芦要紧。我来挡住她,你快走。”真气耗竭太多,胸脯起伏,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林灵素嘿然传音道:“好一对如胶似漆的痴情怨偶!小子,你不怕死,也不怕心上人死无葬身之地么?”

    许宣脸上一烫,所幸白素贞没有听见,心道:“这妖孽尚未脱身,便已引得三教大乱,一旦放他出来,天下更不知要遭受何等浩劫!”

    想起父亲平日的谆谆教诲,想起葛长庚以死相托,热血冲顶,高声道:“朝闻道,夕可死矣。既是求道之人,又怕什么生死!老虔婆,葫芦在我这里,有本事只管来取!”

    他既知无处可逃,索性一心求死,紧握“龙牙”,聚气丹田,只等离火老祖上前,便用葛长庚所传的“玉石俱焚”与她同归于尽。

    离火老祖格格笑道:“你既要找死,姥姥成全你。”

    她疑心极重,眼见许宣昂然受死,反倒怀疑林灵素假装受困神壶,实则早已附体其身,想杀自己个措手不及。当下摇动拨浪鼓,道:“乖孙子,还不快将这小道士的脑袋割下来?”

    麻衣老头抡舞哭丧棒,大步上前,紫火光轮呜呜怒转,涟漪似的荡漾开来,迫得许宣呼吸如窒,衣衫鼓舞,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突听林灵素叹了口气,传音道:“罢了罢了。你们不自救,寡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小丫头,你使出全力,刺他‘紫宫’;小子你刺他‘命门’。”

    两人一怔,紫宫|岤在胸前,命门|岤在后背,如何能同时刺到?但情势紧急,不容多想,他的话中又仿佛带着无以违抗的魔力,白素贞断剑如电光飞舞,竟果真劈入离火光轮,直指麻衣老头的胸口。

    几在同时,许宣大喝着拔刀刺出,老头旋身急转,“哧”地一声,后背恰好撞上“龙牙”尖刃。

    “龙牙”锋利无匹,他这一刀又毕尽全力,登时直没入柄,鲜血飞溅。老头猛地弓身收缩,痛极咆哮,反手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火光冲舞,将他连人带刀撞飞出六七丈外。

    白素贞一击得手,更不给那老头半点喘息之机,“咻咻”连响,剑光接连刺中他七处大|岤。

    麻衣老头嘶声怪吼,双膝一软,跪坐在地,周身迅速被鲜血洇染。

    这几下迅疾如闪电,连离火老祖也不及相救,她眯着双眼,森然笑道:“好一个‘阳奉阴违,水火交济’!可惜这几个两仪派的牛鼻子全死光啦,否则看见师门剑法被妖孽使得这般顺手,只怕羞也羞死了。”

    林灵素对道魔各派的秘技了如指掌,又对离火老祖知根知底,一眼就瞧出光轮破绽所在。他所传的这一招正是两仪派的独门绝学,原本是双剑同使,阴阳交济,换作两人配合,竟也天衣无缝,将麻衣老头杀得大败。

    许宣爬起身,正自惊喜,突听白素贞叫道:“小心!”眼前红光闪动,已被离火老祖一掌击中胸口,“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翻身滚到山崖边上。

    离火老祖摇着拨浪鼓,施施然地走到他身边,笑道:“姓林的,你还有什么奇招妙式,全都教他使出来吧。”

    许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灼痛如烧,眼睁睁地看着白素贞挺剑冲来,被离火老祖反手一掌打飞;又看着那妖女将小手按在他的肚子上,作势欲插,心中惊怒骇惧,却避无可避。

    林灵素哈哈大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你这等货色,一招便够了!”“乾坤元炁壶”呼呼旋转,突然将离火老祖的手掌朝许宣腹中吸去!

    许宣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全都绞在了一起,冷汗遍体,那种诡异而恐怖的疼痛无法描摹,直如梦魇。

    他的肚皮漩涡似的鼓动,离火老祖指掌紧贴其上,如磁石附铁,无论怎么奋力挣扎也无法甩脱,小脸惨白,颤声道:“盗丹!”

    许宣只觉玛瑙葫芦嗡嗡摇震,一股股强沛真气正如汹汹大河,透过离火老祖的掌心与自己的肚皮,源源不断地涌入壶里。想起舅舅所说,魔门中有一种传自上古蚩尤的妖法,能强行吸敛别人的真元,化为己有,心中不由大凛。

    离火老祖惊怒更在许宣之上。她只道胜券在握,却没想这妖孽被困壶中,居然还能使出这魔门第一妖术。眼看着真元滔滔外泄,恐惧已达极点,猛一咬牙,夺过许宣的“龙牙刀”,竟将自己的右手齐腕切断!

    许宣脸上一热,被鲜血喷得星星点点,离火老祖嘶声惨叫,握着断腕,翻身冲天跃起,阳光刺眼,依稀瞧见她穿掠云海,朝东飞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白云飞舞,聚散离合。

    许宣躺在崖边,周身火辣辣地烧疼,听着狂风呼掠,林涛阵阵,迷迷糊糊地如堕梦里。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见远处有人尖声长啸,夹杂着“叮叮当当”兵刃交加之声,心中一紧,猛地清醒过来。

    他踉跄起身,发觉腹中绞痛已然消失,只有胸口仍有点隐隐作疼。转头四顾,云雾缭绕,太阳已近峰顶,白素贞依旧蜷卧在十几丈外的草丛中,急忙奔过去将她扶起,低声道:“白姐姐!白姐姐!”

    白素贞脸颊苍白,昏迷不醒,周身更冷如寒冰。许宣略通医理,把脉探察,心下大凛。

    她气息脉象都极为微弱,显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脏腑、经脉都有不小的损毁,若不是服了元婴金丹,只怕早已毙命了。

    正焦急担忧,肚子里又传出林灵素的笑声:“小子,你的白姐姐中了李少微的‘九转寒冰箭’,又先后被‘飞英剑影’、‘离火气刀’重创,寒热交攻,经脉尽断,活不了多久啦。嘿嘿,除非你打开葫芦,向老子叩头求请,老子一高兴,或许还能救她一条小命。”

    许宣又是忧怒又是宽慰,宽慰的是这妖孽仍困在壶中,并未走脱;忧怒的是白素贞命悬一线,自己却偏偏束手无策。握着她冰凉柔软的手掌,想到她或许真要死了,心中一酸,泪水竟莫名地夺眶涌出。

    泪珠接连滴在白素贞的脸上,滑落草丛。她眉尖微微一蹙,蚊吟似的低声道:“你哭什么?”

    “白姐姐,你醒了!”许宣大喜,急忙抹干眼泪,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以为你……”看到她双眸澄澈地凝视着自己,耳根一阵烧烫,剩下半句话便噎在喉中说不出来。

    林灵素在他腹中哈哈笑道:“小丫头现在不死,也活不长久。你年纪轻轻,就要做个鳏夫,啧啧,可怜,可怜。”

    白素贞冷冷道:“我就算要死,也死在你后面。”想要支肘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又跌落在许宣怀里,胸脯急剧起伏。

    正文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三十七章飞剑

    许宣脸上如烧,咳嗽一声,笑道:“姐姐放心,我许家仁济堂虽不敢自称天下第一,好药总还是有的。只要我们能出得了峨嵋,就绝对死不了。”

    俯身将白素贞背起,四下眺望,道:“白姐姐,离火老祖断腕逃走,说不定很快就有妖魔闻风赶来,咱们的计划需得变上一变,尽早下山。”

    山势陡峭,脚下即是万丈深渊,两侧雄岭巍峨,云横雾绕。他只朝下看了一眼,背脊便飕飕发凉。

    白素贞想要起身,却没一丝气力,只好软绵绵地伏在他背上,双颊微烫,低声道:“下边是‘鬼见愁’峡,直达龙门洞。如果昨夜你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山上追兵遍伏,只有这片峡谷恰好是道魔各派分界之地。倘若咱们能出得峡谷,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许宣初次上山,虽有地图在胸,对于山中的具体地形毕竟不熟,有她这久居峨嵋的向导指点,信心大增。当下沿着西边的斜坡小心翼翼地朝下走去。

    峨嵋山群峰险峻,到处都是茫茫云海、悬崖峭壁。越往下走,云雾越浓,五步开外全是白茫茫一片。草坡湿滑,时有嶙峋尖石,稍不留神,就将失足坠落,死无葬身之所。

    许宣昨夜初悟御风之术,喜悦得意,再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摸黑飞掠毫无所惧;而此时背着白素贞,生怕撞见道魔中人,贴着这险峻的山壁行走,反倒有点儿惴惴紧张。

    猿声不断,鸟鸣啾啾。

    白素贞贴在他背上,时睡时醒,气息细长微弱。一阵大风刮来,云雾开合,眼角瞥处,突然瞧见前下方的云雾中浮动着一圈彩虹似的七色光环,中间夹着道模糊的身影。

    许宣心中陡然一紧,呼吸停顿。再凝神细看,险些又笑出声来,那道人影上驮着另一个人影,赫然正是“自己”与“白素贞”。想必这就是传说中极为著名的峨嵋“佛光”了。

    想起父亲曾说过,能见峨嵋佛光者,如受佛佑,他精神顿时一振。当下任凭林灵素在腹中喋喋不休地威逼利诱,只不理会,一手托着白素贞,一手扶着峭壁,全神贯注地朝下攀行,每走一步,脚下不断有石块簌簌迸落。

    到了后来,云雾转薄,他对山形地势渐渐熟悉,速度便越来越快,将近傍晚时已到了峡谷中央。

    两侧峭壁连云,青天一线,一圈圈七彩的阳光在苍翠的松针间缤纷闪耀。凉风吹来,尘心尽涤,浑身疲惫也仿佛荡然而空。

    下方山壁上有个石洞,狭长幽深,许宣正想将白素贞放在洞口歇息,寻些野果充饥,突听尖叫连声,几只猴子从上方树梢上扑冲而下,一把抓起他的冠巾,吱吱尖笑着往洞中窜去。

    白素贞一怔,不禁莞尔。

    许宣笑道:“漫山强盗,连猢狲也敢拦路打劫。”正想去追,后方“咻咻”连声,几道细长的银光映在对面山壁上,急速移动。

    他急忙转身藏到岩石后侧,只见三个青衣道士脚踏长剑,正风驰电掣地朝此处飞来,瞧其装束打扮,应当是青城飞剑门。道门各派中,此门的修真最善于驭剑而行,故有此称。

    当先一个矮胖道士踏剑盘旋,掌中托着一只飞虫,左右扫望,沉声道:“一定就在这儿附近。大家仔细找找。”另外两人齐声应诺,一左一右,贴着两侧山崖驭剑俯冲,来势极快。

    许宣一凛,瞧那胖子手中的飞虫嗡嗡振翅,必是传说的“青蚨”无疑。廖若无既能以“飞英剑影”重创白素贞,自然也能趁机在她衣裳上布洒“青蚨子母香”。昨夜暴雨,青蚨虫难以跟踪香气,这些道士想必费了不少周折才重新追来。

    林灵素幸灾乐祸地传音笑道:“小子,这三个牛鼻子都有‘地灵’级的修为,你不要寡人相助,寡人倒要瞧瞧你如何以寡敌众,以弱胜强。”

    道门各派的修炼级别各不相同,但大体上都可分为“仙、真、灵、修”四层境界。其中每层境界又分为三级,各自冠以“天、地、人”为别。比如“仙”中可分“天仙”、“地仙”、“人仙”。传说只有修成“天仙”境界后,才有可能打通泥丸宫,元婴脱窍,成为逍遥来去的散仙。

    当今大宋,道门中公认已达“散仙”之境的只有葛长庚、司马浮云、王文卿、张天师区区四人。程仲甫号称“太玄真人”,其实也不过刚达“地真”。这三个道士能修成“地灵”之境,已经算得上年轻一辈中的高手了。

    许宣心中怦怦大跳,正想背着白素贞藏入石洞,转念又想:“与其束手待毙,倒不如拼死一搏。”当下将她轻轻放在岩石后的草木里,轻声道:“白姐姐,借你衣裳一用。”

    白素贞眉尖一蹙,旋即明白其意。但她从未被男子除过衣裳,见他双手轻轻地解开自己的对襟直领,脸上仍不免一阵烧烫。

    许宣脱下她的素丝白背子?br />